信息技术和数字化机遇的下沉,为小镇青年带去了新的可能性。
在三线小城柳州卖了20年手机的阮永华找到了个新招——
在钉钉上学着用低代码搭了个系统,通过这个系统来处理日常售卖手机和运营商虚拟产品的业务。
阮永华出生在广西柳州的一个工地上,父母都是建筑工人。他只有初中学历,没有系统学过编程,算得上不折不扣的小镇青年,处在城市和农村的罅隙。
阮永华亲朋中许多人的人生经历可能就是中国过去几十年历史的写照,在中国东南沿海的工厂流水线上穿梭,或者如同候鸟在一个又一个工地上迁徙。
在阮永华三十五年的人生中,前十五年最熟悉建筑工地,后二十年大部分时间在小城柳州的手机店度过。
他的人生本可能止步于一个小手机零售商,开着一到两家手机买卖的门面,当一个小日子过得去的小商人。
少年时期的阮永华
正是他售卖的对象中潜藏着巨大时代机遇改变了他的人生。
手机所代表的移动互联网技术和数字化浪潮席卷中国大地,也让传统意义上边陲地带最传统的行业里产生了新的可能性。
一个初中学历的底层草根,多了接触最先进的生产力工具的机会。
由于将先进的内部协作方式和办公工具运用到了最传统的手机卖场,阮永华在互联网边缘地带实现了对线下生意的改造。
在线下手机卖场越来越难以为继的大环境里,实现了逆势开店,2020年全行业受到疫情冲击,他通过收购、入股、联营的模式反而扩大规模,管理了26家手机卖场,年流水过亿。
这是新技术改变个体命运的故事,也是数字化浪潮下中国最边陲的角落里正在发生的创新。
01
如果把人生分为几个阶段,阮兴华的人生无疑是从低谷向上的过程。
他永远记得自己拿第一笔工资,月薪300块钱时的心情——他第一次凭借自己的付出赚到了钱,虽然不多,却也是他从前没有接触过的面值。
阮永华的父母祖籍广西陆川,是玉林市的下辖县。陆川出两种人,一种是大巴司机做货运的,一种就是建筑工人。
阮永华的父母是后一种,上世纪80年代,他们离开了玉林,到柳州的工地上当建筑工。
阮永华是在工地上出生的,他小时候生活里最熟悉的就是建筑工人,生活圈子里大部分人也是这个行当。
他是家中第四个孩子,家中还有三个姐姐和一个妹妹。攒够了一笔钱后,阮永华的父母在城市边缘盖起了一栋天地楼,他们从此就在柳州安家了。
这是个缺乏学习氛围的家庭,阮永华也在16岁初中结业后没有继续求学。家里人开始帮他找出路,当时他有个姐姐在帮人卖寻呼机和手机,就把他带到了通讯店当学徒。
寻呼机在当时还是家境相对宽裕的人才用的,卖寻呼机能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阮永华从此踏入了通讯行业。
当学徒一开始没有收入,干了一年多他提出要离职,店里才肯付工资。
拿到人生的第一笔工资,阮永华第一反应除了开心,还有如释重负——他终于摆脱了每次跟朋友同学出门要别人买单的生活。
但一个月300块的工资,买自己店里的手机也要存上好几个月。生活的困窘刺激了他拼命汲取信息,寻找更多的赚钱机会。
2004年,hao123被百度收购的财富故事在许多渴望从互联网淘金的年轻人中流传。
阮永华也听说了这个故事——广东兴宁一个初中文化的网管,因为顾客总问各种上网网址,他就整理了一个文档,后来做成导航网站,最后卖给百度赚了很多钱。
柳州到兴宁,相隔800公里。
同样的草根出身和学历,hao123的创始人是在广东兴宁的网吧发家的,那里同样是一个小县城。
这是初中文化的他第一次发现陌生的互联网世界和它能带来可能性的开端。
阮永华被hao123的创业故事所激励,开始下载各种网站源码,尝试做当时最火的BBS论坛。虽然没有取得太大的成就,但阮永华开始慢慢掌握了在互联网上搜集和处理各类数据信息的能力。
在手机店打工一年多后,手机开始在柳州城里普及。
2G时代,手机还是奢侈品,价格动辄一两千,下歌下视频要专门安装软件操作。由于有较高的操作门槛,很多同行不愿意做,为了能赚到更多钱,阮永华却来者不拒。
这份工作慢慢锻炼了耐心和细心,也让他进一步熟悉编码、文件格式和各种数据信息。
阮永宁的学徒生涯很快结束,在日复一日给人下歌装软件的过程中,他发现了做大的机会,开始打算与朋友合伙单干。
2005年,他带着5000元存款开始了新的征程。
02
所谓的机会其实与手机硬件的限制有关。
那时候大部分人的手机只能打电话发短信,手机内存特别小,一般都是64M和128M,一首歌三四兆多,下载十首就满了,听腻后就换歌。
帮别人下歌换歌成了手机店里的热门生意,阮永华做的就是帮别人下载拷贝歌曲的生意,他的做法跟别人都不一样。
他和合伙的人出钱租店面,20多平米除了卖手机修手机的摊位,还留了位置给他摆了一张桌子。那张桌子上放着一大本歌单,要换歌下载歌的人排队等候。
歌单是阮永华自己做的。
他几乎把整个音乐网站的歌曲提前下载下来,编上码,自己做了个本地曲库。“明星 曲目”编号号码,找起来很快,比如刘德华的《爱你一万年》,编号1001。
他打印了厚厚的歌单,在店门口摆上小椅子,顾客来了先坐下来翻歌单找歌,报一串编号就行,跟点菜差不多。
为了做好这个本地曲库,他的5000块钱存款全部花在了这上面。一台电脑和一大堆硬盘,他还记得买完这些后第二天兜里只剩下一块钱吃早餐。
阮永华还记得那段没日没夜的生活。
迅雷软件下载结束后“叮”的一声提示音成了2005~2007年里他印象最为深刻的声音,直到现在,这个下载完成的提示音还经常在他脑子里回响。
为了做好本地曲库,他吃住全在店里,白天上班,晚上住阁楼,经常干到凌晨两三点。有时候半夜还要每三个小时起来一次,听到迅雷“叮”的声音,就是下载完成。
做曲库的目的在于提高操作效率。
他想尽了办法来提升自己在拷贝歌曲上的竞争力。
为了缩小歌曲的体量,他还学会用软件转码改变比特率,把所有的歌曲从4M一首缩小到了2M一首。
提前下载、给软件编码、缩小歌曲的体量,有了这个本地最大的曲库,他的下歌速度比同行快了好几倍,同样的价格,他能给客户下更多首歌。
因此,他很快就出名了。
阮永华自己总结为,干的事是行业空白,利用低价切入,极致服务,形成口碑,“别人如果还价,我就让他去找一家比我服务更好的。”
他还有营销意识。
别人给他介绍新用户,他就免费帮人下载一次。这样的裂变式传播进一步增加了他的客户数量。
后来手机越来越高级,支持下载电影了,他又找到了新业务,帮顾客下电影。
电影下载后有些上下有黑边,为了提升小屏幕的观看体验,他通过二次编辑把黑边去掉,解决了用户痛点,这个业务又被他做火了。
阮永华通过导歌、导电影悟出了两点道理:一是干苦力活想赚钱靠效率;二是提高效率靠系统。
一天只有24小时,只有系统地提高效率,比其他人高出一大截,底层出身的人做低门槛的事才有机会赢。
03
由于年纪小,柳州手机圈里都叫他“阿弟”。
2009年阮永华开始独立创业,在柳州开发区开了店。
2010年他与相恋5年的女友结婚,很快有了两个孩子。他的人生进入了新的阶段。
到2016年他开了第五家店,在外人看来生意已小有所成,阮永华却觉得自己的事业到了生死边缘。
所谓的生死边缘出自他的直觉,阮永华觉得生意越来越难做了。
只开一家店时,他自己当店长,店铺的管理他心里有一本账,但店铺开到第五家时,他发现公司存在巨大的管理黑洞。
手机零售连锁行业太特殊了,市面上的通用软件没法用。
比如财务系统,涉及全国代理、地区代理、普代,涉及全程保价,通用软件解决不了。
再比如运营商业务,卖的是话费套餐、流量包这些虚拟商品,不存在进和出,奖励的区间和梯度也很复杂,涉及一系列自定义,普通的进销存软件根本无法用来管理业务。
人才是另一个方面的问题。
几家连锁店铺的店长往往是从店内销冠中提拔起来的,这些人会当销售却不一定能当店长。
单店的业务不好了阮永华就得去防守,等单店有起色再离开。但结果总是他一离开,店内业绩马上又下滑——他很难把自己的一套管店经验传授到其他店里。
阮永华感觉卖手机的生意难做并非空穴来风。
进手机店的人变少了也与时代更大的变化联系在一起,他的生意波动不过是这个大时代一股浪潮周期里的小涟漪。
2016年之后,中国的移动互联网红利逐渐耗尽,与他相距2000多公里外的北京科技圈里,互联网大佬们都在谈论的是“互联网下半场”。
未触网人口越来越少,阮永华开始创业的2009年那种只要开店敢干就能赚钱的日子已一去不复返了。
擅长分析的阮永华这时候意识到,扩张完全出自盲目和冲动,新开的店面也没有任何数据做支撑。他尝试解决问题。
公司的危机来自两点,一是数据严重滞后;二是员工缺乏动力。
当时市面上能买到的“进销存”全是电脑单机版,不能联网在手机上查看,全靠后勤员工跟每家店收集数据,然后录入汇总。
“我去厂家进货谈政策时,后勤人员经常给不出最新的准确数据。”他形容经常两眼一抹黑,有时候去谈判总觉得自己少点底气。
卖手机的生意,能否在手机上把这些问题给解决了呢?
阮永华开始在网上寻找试用各种管理平台。2016年,阮永华开始把自己的团队搬到了钉钉上办公。
有一天他逛钉钉应用广场,刷到了一款叫“简道云”的应用,简介中写着“无需编程”,“像搭积木一样快速搭建应用”。
“我一看不需要编程,还有什么好怕的?就来劲了。”
十几年来在手机卖场积攒下的对各种参数和数据的敏感让他开始自己着手搭建自己的应用,去解决公司管理运营中的一个个问题。
04
4年时间里阮永华搭出了“九大系统”:
进销存系统、运营商业务系统、经营分析系统、工资绩效系统、财务报销系统、营销辅助系统、技能考试系统、售后服务系统、加盟连锁系统。
九大系统示意图
这九大系统推到钉钉工作台投入使用后,员工每卖出一部手机,会主动在进销存里录入,公司财务系统里自动增加一笔收入,进价、利润一目了然,工资绩效系统自动给他记一笔提成。
可以多人跨店合作,一起分享提成,手机一卖出,每个人当场就知道能得到多少激励,变得干劲十足。
效果立竿见影,从前的人员流失问题因为即时激励的刺激,很快得到了抑制,公司的数据管理也变得透明。
阮永华的手机卖场越管越顺。
2009年时他开店所在的柳州的开发区人口2-3万人,有40多家手机店。
同行每个月的销量可以到1000~1500台,那时阮永华只能做到一些起步早、位置好同行的1/3水平。市场虽然空间大,但他的经验和优势不足,成本反而比同行高,单机毛利扣掉成本剩不下什么。
现在整体市场疲软,他有了数字化工具的帮助,优势反而比别人大。
他说起这个颇有些自得:“有了这个好的工具,我们知道什么赚钱,知道客户喜欢什么样的产品,对市场结构、客户习惯和厂家博弈都更加明确。
“同行们觉得竞争大,不愿意做了,退场了,行行出状元,我们越做越好,二八定律。他们在关店,我们在开店。”
生意越做越大,他忙于管理,系统维护、优化的事他一个人干不动了,去年招了两个专业码农一起干,系统迭代了好几次,越来越成熟。
去年疫情期间,全行业受到冲击。许多同行来找他取经,其中一些最后跟他达成了合股合作。
通过收购、入股、联营的模式,他接收了一些位置较好的店面,目前总共管理了26家手机卖场。
他接手的店地理位置都比他自己之前的店面更好,数据滞后、动力缺失的问题一解决,团队士气越来越足,业绩变好,向品牌厂商谈判的筹码也变得更足,阮永华发觉一切开始进入了正向循环。
他一点也不担心员工流失。
“外面没这套系统,你让经受过数字化洗礼的员工再回到那种没有数字化基础设施的公司去干活,他会觉得简直回到了原始社会。”
行业升级、降本增效、数据化运营、方法论、系统……在远离他用的软件平台钉钉1400公里的柳州,初中学历的阮永华对这些互联网业内常用的词汇信手拈来。
技术手段下,从前仿佛不可逾越的阶层、学历、地理等所有的阻碍都逐渐被抹平。
一个强烈渴望改变命运的个体,在数字化浪潮下,与新技术工具产生了神奇的化学反应。
阮永华常提起自己的目标,“做倒数第二家倒闭的手机卖场。”
他十分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处在一个非常传统且生存空间日益狭窄的市场,但有了数字化工具的帮助,他有信心借助成本优势和管理水平打败所有同行。
“我们已经转型成为一家零售管理公司,法宝就是我搭建的这套数字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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