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于实现五子登科的目标：本子，帽子，票子，房子和车子（五子登科怎么理解）

来美之前在中国获得硕士学位，留学两年我修完12门课程又一次拿到计算机硕士。犹豫是否继续在S大学攻读博士学位，想着先找工作把永久居民身份绿卡办起来，工作之余继续读博士学位。绿卡第一位，博士学位缓一缓，中国留学生到美国后有一种不安全感，急于实现五子登科的目标：本子，帽子，票子，房子和车子。本子是永久居民的身份证，帽子是学位，票子是美元，房子与车子不言而喻。美国是市场经济，学业好但工作不一定有，八仙过海适者生存，成功失败者结局大不相同。第一代移民要学习市场的专业技能，做别人不愿做的苦工，我还算是辛运的，拿着助研薪水，边上课边做研究，一直从事集成电路设计专业。

当时找工作容易，随便丢一份简历就有工作。有一次我到一家中国商场买东西，遇到一个店主。他原是个工程师，讨厌工业界失业不稳定，出来开店兼做猎头生意。猎头把员工介绍给公司，公司给介绍费。我把一份简历给这位店主，他把简历转给一家高技术小公司管产品研发的副总裁，是一位台湾人，打电话找我面谈，聊了几句要我，他没有查推荐人。我拿到小公司的工作机会战战兢兢见导师，将我边工作边读博士的计划告诉他。导师沉呤一会儿，建议我先推掉工作，尽快拿到博士再找工作不迟。我拗不过导师，心想第一次找工作容易，将来不会难。我打电话给小公司的副总裁，告诉他我导师不希望我出来工作。副总裁在电话里问我，你自己意思吗？我支支唔唔说导师不答应，我还是在学校先呆者，副总裁听完把电话挂了，这样我放弃了第一份工作。推掉小公司的工作后，按照导师建议，我准备起博士资格考查。

博士资格考查是审查博士候选人是否有足够的研究成果，是否能写成一篇有见地的博士论文，研究课题方向是否正确。导师见我急着找工作，帮我挑了两个教授，参加我的博士资格鉴定小组，还有一名是导师。S大学没有书面考试，有些著名大学如斯坦福大学要求严，书面考试通过后才能进行资格考查，书面考试刷掉一半候选人。我准备了一些胶片，讲解科研成果和博士论文思路，有些是在国际会议上用过的胶片。资格考查那天，我进入会议室和三位教授打招呼，上台讲述科研成果和后两年论文计划。有一个教授问不少问题，就是那位赤脚上集成电路设计课的白人教授。我时时使用胶片解释实验结果，导师偶而插几句解释。我刚到美国时导师还在为终身教授而奋斗，每个礼拜和我讨论科研进展。工夫没有白费，现在帮我解了围。我的答辨结束，众教授肯定我的科研成果，鼓励我再接再厉完成剩余的课题。计划两年拿下博士学位，我将完成一篇博士论文，教授们将根据博士论文，最后决定是否给我博士学位。

春去秋来两年，我忙于搞科研，写论文，给国际会议投稿，给学术刊物投稿。博士论文理论要求高，实用与否倒是次要，博士论文成千上万，解决实际问题的很少。博士论文写作是一种训练，培养学生的耐心和求真精神。一个博士候选人花5～6年时间，放弃高年薪的工作机会，拿着一万美元奖学金，在学校寒窗苦读，对美国学生来说没有极大的专业兴趣是很难坚持的。美国大学的理工科博士生大部分是外国学生，本地人读的少。博士研究中特别要求精确，找到一个或几个问题，使之抽象化，用一大堆数学公式描述，最后用实验数据解释解决方案的优缺点。我刚用英语写作时，文章东一句西一句词不达意，写上去给导师看，被痛批一顿。导师说这种论文寄国际会议一定被否决，他唰唰修改几笔，加上一些数学公式描述，论文变得严谨，理论水平也高起来，虽然内容是一样的。美女五分靠天生丽质，五分靠时髦打扮。大城市女人比乡下女人洋气，讨人喜欢。乡下女子也有五官端正的，但气质打扮土一些，没法被导演挑中成电影明星，电影明星基本是大城市来的。我领悟到发表科研论文有如下八股文格式：

标题（最好耸人听闻但能切合主题）。

作者，单位。

几十字的文章摘要。

引言（这是吸引阅读者的关键部份，介绍要解决的问题，已有的别人研究成果，作者的新意）。

问题定义（最好用数学公式描述）。

解决方案（详尽的描述，但集中于…

实验结果（图表，实验方法）。

总结（重述要解决的问题，提出的解决方案与新意，以及一些余兴未了的建议）。

鸣谢（那些在研究过程帮助过我但没有放进作者名单）。

参考文献。

第一篇国际会议论文源于我到S大学前的一个初始想法，编程序得到一些实验结果，后来投到一个国际会议被采纳，在大会上做了二十分钟报告。我们的论文得到一个同行教授的注意，他特地来导师的实验室访问。这是一位三十出头的计算机系的助理教授，一名韩裔美国出生的数学天才，读博士时证明了100年前的一个数学猜想，是美国的陈景润，发表论文无数。他建议用统计理论证明我们论文中的一个定理，并且希望和我们合作，投稿到一个学术刊物发表。美国教授之间竞争激烈，有时为了科研经费，有时为了荣誉，大家都希望在自己的领域是个领袖人物。导师不希望这位教授的名字出现在我们的论文里。我后来很少见到这位教授，有几次把电子邮件寄给他，要他手下研究生的一些实验结果，他每次都很爽快地寄给我们。两年后他和学生提出一个新的算法，改进了我和导师的方法。

导师听了韩裔年轻教授的建议，让我去图书馆看统计理论方面的文献，证明论文里一个总连线的上限定理。我到图书馆找到一些文献，奥妙的统计学理论从一个定理到另一个定理，我每星期向导师汇报阅读进展，导师耐心地听。我开始理解为什么爱因斯坦不喜欢用统计理论，概率的事情只有上帝知道。阅读中发现有一篇文献的证明勉强，从一步跳到另一步引用作者的另一篇论文中的一个结论，学校图书馆里找不到这篇被作者自己引用的论文。我向导师提到这个问题，他建议我和论文的作者直接联系，作者是普林斯顿大学统计系的一名教授。我起草一封信，导师修改了言辞，语气变得婉转礼貌些。我从普林斯顿大学网页上找到这位教授的传真号码，将这封信传真给他，几天后教授把论文传真给我，读了以后引用其中一个定理到定理证明中，结束两个月的文献阅读。

美国博士论文还是强调理论，我虽然有博士学位，但不大喜欢纯理论的东西，读中学时数学成绩不好，搞理论研究觉得云里雾里，不知道明确的目标需要耐心，英语的研究这个单词是反复搜索这两个单字拼在一起。参加工作后发现实用的方法往往是简单的，外表复杂，原理简单。美国政府提防着中国留学生，进大公司工作要有特殊的许可证，生怕中国学生学到原理简单的拳头产品。兴趣因人而异，前述的韩裔年轻教授欣赏理论研究，他一旦知道某个问题后，用数学才华洋洋洒洒写出理论水平高的论文，至于是否实用不在他的考虑之中。美国式教育强调学生的兴趣，美国人读理工科博士非常少，但美国人一旦读理工科博士学位，就是确实爱这个专业的。留学生有时为了找工作，转到热门的专业，带些投机性质，便于在异国找到工作，有些文科的留学生转到计算机专业，但内心深处讨厌编写程序。

留学第一个暑期，在硅谷一个小公司打工，导师常打电话催我，让我加些数学证明把那篇会议论文延长到20页。我把两个月研究的统计理论加在论文里，这篇论文投到导师任编审的一个学术刊物。半年收到主编的回信，列了一大堆改进意见。学术刊物有个奇怪规矩：从来不直接说论文被拒绝，而是不断提改进意见，就像一个女孩子对追求她的男子不太满意，但又怕找不到比追求者更好的，就似答应似不答应地把男子先挂起来。导师要我将主编的意见融合到修改稿中。我花费了一个学期继续修改这篇论文，最后写了一个回函，将论文的修改稿寄给主编。一年后收到主编回信，夹杂不少修改意见，看样子仍不满意。导师坚持要我继续修改，将修改稿再寄给主编，编审的每条意见都在回函中答复。

半年后主编终于通知论文将在11月期发表，收到论文打印清样总共13页，我校对后交钱，一页100美金，总共1300美金给主编。美国专业杂志发表论文，作者自己交钱，学术刊物发行量小，但门槛精，发表论文是作者极大的荣誉，学术界信这个，评终身教授职称尤其有用，我导师催我发表这篇刊物论文因为他也急着拿终身教授职称。学术刊物或国际会议发表论文之前，作者填一张知识产权表，签名寄给主编，论文知识产权转给杂志社或会议组织者，以后拷贝论文规定要经过杂志社的书面同意，实际执行几乎不可能，复印机一开没人管，音乐版权也同样，上网免费拷贝音乐，对录音公司的利润是冲击，常有法律诉讼。

第一篇论文从写作到学术杂志发表，花了我4年时间，周期长，修改工作量多。在论文发表的研究成果已是旧成果，发表的论文常常是作者四五年前的研究工作。我的第二篇学术刊物论文投出到录用花了两年，第三篇学术刊物论文是我博士毕业后投的，投一稿就录取了。我参加工业界工作后，没有精力往学术刊物投稿，但坚持往国际会议投稿，总结公司阶段性技术成果。国际会议论文发表不如学术刊物投稿周期长，也容易录用，但国际会议也强调理论，审稿者常常是高校教授，对理论严谨性要求高。我常常把自己做过的，有先进性的项目加以理论描述写在论文中，加上实验结果。公司员工向国际会议投论文，要经过公司审查，英特尔公司两级经理签字，报上级部门存档，防止先进设计工艺参数流露出去。员工写文章只能介绍大概方法，实验数据采用较旧工艺参数。

写科研论文最大的收获是英语的训炼，我和导师一起修改得到不少启发。中英文写作有不同点，中文一句话可以有贬义和褒义，虽然意思接近。几千年中国文人在封建高压下，为了不被抓到把柄，文字有灵活性，也带有贵族化情绪。中国贵族除了皇亲国戚基本是读书人，屈原写出离骚，上下求索，天人合一有模模糊糊的美感。中国文字是象形字，能表达美丽图画和情感，但表达精细逻辑困难。而英文对每个单词有精确定义，字母排列精确，西方文化逻辑性高，近代科学源于欧美与字母语言有关。语言是一种工具，也是民族的思维方式，从小在母语中成长，思维受影响。期望中文能够继续改革，既保持东方象形文字的美丽，又能结合西方字母的逻辑精细，就像把拥有美丽西湖和古迹众多的杭州建设成一个现代化的城市。

读博士时帮导师评审别人的投稿，他是一个专业刊物的编缉。有一天我在实验室，导师进来给我三篇稿子审阅。导师对投稿有推荐权，录用决定由主编决定。学术刊物有20多个编审，通常由大学教授、公司工程师兼任，属于业余工作，是一种荣誉。主编是兼任，由该专业领头人士担任。主编将每篇投稿按专业兴趣寄给某个编审，编审做出是否录用的意见，并提出进一步修改的意见。主编给投稿人一封信，将修改意见列在里面，表示录用或者要求继续修改后再投稿。

留学四年后，我将发表过的论文编辑成一篇博士论文，有四个互相有关联的主题编成一篇文章。博士论文有120页，装订成一本书，引用了78篇其他人的论文。C系博士论文封面有特定格式，上有四个签字，分别是导师的签字，另两位教授的签字，最后是研究生处主任签字。我拿到上述的四个签字，博士学位便成定局。博士论文的草稿写完，导师建议先给一位美国同学校对，付他200美金的辛苦费。最后请导师和另两位教授审阅，按照导师的提名，我逐个拜访C系的两位教授，征得同意后恭恭敬敬将博士论文呈现给他们。他们花一个月时间阅读后，同意召开我的博士答辨会。答辨会上我穿戴整齐，准备60张幻灯片，会上一张张讲述。刚讲到一半，给我上图论课的那位胖胖女教授指出一个数学证明错误，她的签字有待于这个错误更正。答辨会结束，我随女教授到她办公室，她拿起博士论文草稿挑剔英语的语法错误。我回去后不停修改几次，往她的办公室跑了五六趟，最后女教授同意给我签字。

导师的签字最容易，另一个教授的签字费了一些口水。这个教授是斯坦福大学计算机系博士毕业，阅读认真，连语法单词都帮我修改。我拿到三个教授签字，顺利获得S大学博士。两个月后学校寄给我博士学位证书，上面有S大学校长签字。四年留学，博士证书是寒窗苦读的结晶，不足30岁就获得了博士学位。中国到美国留学跨越了一个太平洋。岳飞词句：“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我读了四年博士，是导师的助理研究员，一个月有1千多美金薪水，上课做科研和发表论文。导师是我的恩人。我毕业后到英特尔公司从事专业研发工作。中国留学生在美国公司被贬低，许多从事繁杂低级的项目，有一顶博士帽老板或多或少尊敬一些。博士生的起始工资高于硕士生，博士生毕业较难找工作，我个人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当时是经济兴旺期，计算机博士生工作机会多。

博士毕业只是理论研究有专长，根本不懂实际问题的解决。人生有涯，知无涯。牛顿说过他是海边玩耍的孩童，幸运检到几片贝壳。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是至理名言。博士研究基本靠自己摸索，有时把想法和导师交谈一下，写些科研报告放在系里的档案里，有了成熟的实验数据投稿国际会议。导师每星期和我面谈1个小时，是美国教授指导研究生的主要方法。导师有多位博士生，一个礼拜按固定时间与每个博士生谈一次。每次我进导师办公室前准备一些材料，研究思路成果向导师通报，他给一些意见，指导下一步的工作，有时导师会和我一起推导公式。他是名校毕业的博士生，面对面工作使我获益不少。

我留学第三年他拿到终身教授，开始经常见不到他，他其他事务应酬增多。有一次我们面谈，他接电话，我在办公室枯等，他谈了几十分钟放下电话，剩下一点时间我们聊了几句。下礼拜再谈，他好像忘掉了我们上周谈的事情。我毕业后，导师开起高技术公司往发财上走。做学者、教授是没有多少钱的，他被发财的同学和亲戚朋友诱惑。看到别人发财没有几个人是不动心的，总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发笔财，不管自己是否合适做生意。欲壑难填是人的普遍心态，私欲、赚钱的欲望是商业发展的动力。清高的读书人除了做技术发点牢骚，金钱上极易满足，不是不想要钱，只是懒得去争，去费心机，除非走投无路生活不下去。

做助研的另一个重要任务是协助导师写科研经费申请表。我常被导师叫进办公室，将发表过或没有发表的论文东贴西凑。申请材料放进一个信封，在申请截止期前寄出，我经常陪导师写申请报告到深夜。教授申请经费是最头痛的，求爷爷告奶奶拉关系。他拿到科研经费才能付研究生助研工资和自己的暑期工资，导师大钱小钱地申请，养了10个研究生。S大学从教授申请到的科研经费中抽取50%管理费。教授拿到的科研经费多，学校受益，对他就客气，容易给终身教授的职称。我导师的科研资金来源如下：国家级自然科学基金和国防科研经费，这是美国政府给钱从事基础研究，总统有一种特殊的青年科学家基金，导师拿过这个基金并引以为傲，但美国总统是否知道给谁是个疑问。上述经费我导师是力争的。申请政府部门基金需要认识部门主管，教授在专业要有知名度，发表过大量论文，所在的大学要有名。

我导师经常向大公司申请经费，大公司给大学教授资助，一是对科研成果有兴趣，二是希望招研究生毕业后到公司工作，尤其喜欢给著名大学钱加强联系，因为那里学生优秀。著名大学有大量校友，毕业后常成为公司主管，有些或者自创公司。校友联系是美国大学拿钱的一个重要途经，校友会定期举办，如耶鲁大学出了不少美国总统，哈佛大学出了不少公司总裁，斯坦福大学出了不少公司创始人。大学越有名，学生质量高，校友富有的多，对大学回馈就多。相形之下，普通大学在经济危机中靠减少学费吸引学生，无法招到优秀教授，付的工资低。美国社会是赤裸裸的市场竞争，富者越富，穷者越穷，交税后实行社会财富再分配，但社会的两极分化严重，这是市场经济的问题。